太簇

[李世民x嬴政]蜉蝣(二十)

 

      就在这时,象征集合的战鼓声响起。两人立马起身。李世民拿起弓,取下剑架上的佩剑欲递给嬴政,转念一想,又别入自己腰间。

两人走出大帐,此时初鼓乍起,校场上才寥寥几人。但未过多久,军士、战马、战车便铺满地面,而这么多人马片刻间涌入校场,却鲜有杂音,极为肃然有序。待得初鼓擂毕,步、骑、车三军均已列好阵。尉迟恭、秦琼清点后,向李世民道“报秦王,三军已集合完毕。”李世民颔首,先安排嬴政上了一辆轻车,然后翻身上马。

 “出发。”号角响起,大军浩浩荡荡地起了程。

嬴政掀开车帘,向外望去:车骑一直顺着营外那条长河而行,所见的水流慢慢由急转缓,由深转浅。行至浅得可见其下卵石之处时,大军方缓下脚步,调转方向,开始渡河。就在这一瞬,嬴政的心倏然一动,他想起他何时见过这条河了。

是啊,怎么能忘了呢。毕竟他曾多少次渡过这条河,在邯郸的童年、攻入赵国后的旧地重游以及….人生的最后时光。

 

      唐军涉洺水、逾太行、渡河津,一路向西。虽是行军路线,沿路却随处可见流民。其中之人或有从兖州等地逃来,避新起的徐圆朗之乱的,或有不堪忍受突厥骚扰侵略的边境之民,但更多的,还是那些在过去连年混战中失去了土地和房屋之人。他们首若飞蓬,面如土色,携家带口,在大军经过时扬起的尘土中艰难地行走——说携家带口,却也不甚准确。这些人里有斑白老者,有垂髫小儿,有孱弱女子,却唯独少了本该为一家之主的青壮男儿。

      大军行了几日,过了潼关,行经华阴、渭南、新丰,骊山始入眼帘,又行了小半日,终于到了长安城下。尚离城门数里之时,已遥见城头各色旌旗飞扬。及得近了,便见黄屋左纛:李渊早已携了文武百官在城外相侯。

      李世民立刻下马行礼,身后的将领士卒们亦是下(去)马(你)山(妈)呼(的)万(逼)岁。

      “劳烦父皇亲自出城相迎,儿臣实在惶恐。”

      李渊忙将李世民扶起,却不说话,细细地看了他几眼。才道“黑了,也瘦了。此番在外必是又吃了不少苦。”

      李世民自幼便惯于戎马,李渊亦视其为常事,鲜少说出这等话来。李世民略有诧异,但还是颇为感动“父皇言重了,这是儿臣的分内之事。”

      李渊摇头“若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心思便好了。只可惜,他们纵有你这份忠心,若无能力也是枉然。哎,这大唐江山若是没有你……”

“咳…..”身旁的裴寂不经意地咳了一声,李渊突然止住了话语,仿佛想起了什么,有些尴尬地笑了笑,方转语道“二郎辛苦许久,必是累坏了,咱们先不说这些了,还是赶快进城罢。”

李世民忙道“父皇,儿臣归来途中,见到不少从兖州逃来的流民,据悉徐圆朗此次引起的动乱不小。将士们大捷归来,士气正盛,不如趁热打铁,由儿臣带领他们……”

李渊打断他的话“朕已知晓此事。不过二郎,你这些年一直在外苦战,朕实在有些心疼。这次回京便好好歇息一阵,徐圆朗之事你不必过问。朕自会另派一位将军前去。”

 “敢问父皇准备派哪位将军前去?”

“淮安王。这些年他随你东征西战也立了不少功,想来对付一个徐圆朗不在话下。”

李世民皱起眉头:淮安王李神通乃是他的堂叔父,曾随他多次作战,也与他甚为交好。但李神通这人,勇猛有余,才智不足。做李世民麾下将军尚可,单独为帅却令人不敢恭维。早先年对付王世充,其因决策失误,大溃后还被对方抓走做过俘虏。

他便道“叔父对大唐自是忠心耿耿,但为帅是否有些不妥…..”

谁知李渊突然脸一沉“怎么,大唐除了你之外,便没有别的帅才了吗?”

李世民心一惊,忙跪下道“儿臣不敢。”

李渊的脸色渐缓,复将他搀起,拍了拍他的肩,有些意味深长地道“朕知道你一片好意,不过,也要给其他人机会嘛。”

李世民低头道“是。”

李渊又重新挂上笑容“好了好了,站了这么久,你不累,朕也有些累了。回城后,也不必来宫内了,直接回府罢。”他看了眼站在李世民身后的长孙无忌,又打趣道“你的王妃现下可是望眼欲穿呢。”

李渊坐回御车,李世民也翻身上马,众人这才坐马的上马,坐车的上车。

方才为了见驾,所有人皆下了马车,嬴政也在其中。他站在房玄龄等一众文官之间,李渊没有注意到他,他却恰好可以看见李渊。未见面前,他对这个后世的“皇帝”便有几分好奇,心想他既是李世民的父亲,仪容气度应也不凡。谁知一见之下,李渊相貌平庸,和李世民却无几分相似,反而像个老妇人。

嬴政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毛病,他其实有些喜欢以貌取人。故看见李渊的第一眼,忍不住有几分不屑,心想凭你这幅尊容,也配当“皇帝”,也配称“朕”?不过这点心思很快又被他强压回去,再如何不屑,对方现在毕竟也是天下之主,自己却是个毫无来历、毫无身份的人,怎可掉以轻心。 因离他们不远,李渊和李世民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朵,如他所料,李渊急召李世民回京,看来的确有畏惧他过盛的军功之由。而这不过是个开始,李世民想当上太子,看来任重道远。

城门早已大开,李世民大军跟在御车之后,缓缓踏上朱雀大道。不过这次道路两旁却无围观的百姓,大概是因皇帝要亲临城外,早已命人警跸。

嬴政坐在轻车上,看着这座曾象征大秦无上权利和荣光的城。它已改了名字,换了模样。但进入它的那一刻,他却感到浑身的血都在沸腾,一如九岁那年初到咸阳。

 

过了朱雀大道后,众人便散开了,李渊一行回了太极宫,军队由各将军领着去了内府。李世民则应李渊吩咐,携几个亲兵,带着嬴政直接回府。

“到了。”

嬴政抬头,只见两扇朱红色兽头大门,门上挂着一匾,匾上黑色大字不是篆书写就,但勉强可认出乃“秦王府”三字。李世民命亲兵前去叫门,才扣了两下,门便从内被打开了。

两人方踏进门槛,便听得一声清脆的童音“耶耶!”随即看到一个小团子向李世民奔来。

李世民嘴角噙笑,将他接住后一把抱起,然后在他脸上连亲数下,又将他颠了颠,道“不止高了,也重了不少。”

此时,又听到一阵婉转的女声传来“妾恭迎殿下回府。”转头一看,只见一美貌少妇面带温柔的笑意,亭亭立于庭内,身后齐齐跪满了家僮奴婢。这自然便是长孙氏了。

李世民向前将李承乾交与长孙氏,命众人起来,然后对她道“早说了不必搞这些虚礼,我甚少在家,每回来一次倒劳烦你们辛苦一次。”长孙氏柔声道“正是因为殿下难得回府才如此,我们平日里想施礼都无处施呢。”李世民笑了笑,不再说什么,转身走到嬴政身边,与他说了两句话,又与他一同走了回来。

府内众人这才发现与秦王回府的另有一人。

李世民指着长孙氏与李承乾对嬴政道“这是我的王妃与长子,我曾与你说过的。”嬴政早已猜到,微微颔首。李世民又对长孙氏道“这位是我的…故友,姓秦。”

长孙氏方才看见嬴政相貌,已是暗自惊叹。此刻走近了细瞧,却发现他身上穿的衣衫竟是自己做给李世民的,心下更是诧异。面上却未显露出来,仍带着得体的微笑行了行礼“秦公子天人之姿,临况敝舍,实令其蓬荜生辉。”

嬴政只道“夫人客气了。”

李世民道“秦公子远道而来,无落脚之地。要在这儿暂住一段时日。你命人收拾几件屋舍出来。”

长孙氏笑道“西边那几件厢房便现成空着,床褥器具还是齐全的,那处又幽静。妾这就着人再去打扫打扫。”

李世民道“不忙,我们先过去看看。你也先回房罢。”

长孙氏应了,正要将李承乾交与乳母。突然听得李世民道:

“政儿,你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  这句话说得甚轻,但落在长孙氏耳里却不啻一声巨雷。她不可置信地回头,看到李世民侧身对嬴政说话,他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,因为他的眼神如此地专注和温柔,仿佛眼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。然后他们并肩向西走去,现下已是傍晚,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斜晖分别洒在金甲和锦袍上,散发出一个巨大的光环,将他们笼罩其中,仿佛也将之与世间他人隔离开来。 

长孙氏晃了一晃,几乎站不住身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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